第三十九章 诸葛

月光下的长江，平静了很多，暗涌掩藏在银色江面下。“你为什么要救我？”马赵山河坐在江边的石头上，神情黯淡的望着沉默的长江水。

渡边不说话，脱下自己的灰色外套，给马赵山河披在身上。踱步到另一边，眼望江水，低低缀泣起来。

“你为什么哭？你是日本记者，来中国干啥？来我们这小小和县干啥？又为啥会晕倒在我们西梁山大刀会门口呢？”马赵山河把心里的疑问，一一问出。

渡边伤心的晃晃脑袋，痛苦的回忆着，嘶哑地说：“唉！这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，我的妻子是一个画家，在东京大学教油画。她一直很迷恋中国的黄河和长江，觉得这两条国河，非常壮观，非常震惊。一直想来亲眼看看，然后，亲手用她的画笔画出来。”

说着，他打量着大好江河，就像打量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物品。

接着，他走到马赵山河的身边，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下，继续说：

“我妻子，她还喜欢中国的民间故事，历史传说。其中，她最喜欢的，是霸王别姬的故事。她查到，霸王祠在安徽和县，乌江边的凤凰山上。这么多年，一直想来，可是，一直没机会来。直到几个月前，我的妻子患上了绝症，将不久于人世。我不想让她留有遗憾，于是，我们就着手计划来一趟中国之行。看看黄河、长江，看看乌江、霸王祠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，再深深吐出来，“一个月前，我和我的妻子来到中国，我妻子身体不好，几天前，我们才辗转来到和县。没想到，刚到乌江边，我的妻子就在林子里被毒蛇咬了。毒蛇本来是要咬我的，我的妻子扑到我身上，我才逃过一命，但我的妻子她就……”

“看来，你们也是夫妻情深啊。”马赵山河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身上来，豹子也是为救自己才会中弹啊。

渡边点点头，擦擦眼泪，“我给我妻子吸出毒液，我们听说，西梁山上有个神医，叫扁鹤，专治毒解毒的。本来我们也要来西梁山上看长江的，我就背着我的妻子连夜往这儿赶。”

“你的妻子身患绝症，加上身中蛇毒，即使是神医扁鹊在世，恐怕也无力回天。”马赵山河冷冰冰地说。

渡边突然跪下，面朝长江，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口，然后，头抵在地上，痛苦地说：“可是，我就是不想放弃啊！那晚，我一步不停的往这儿赶，我也听说了这西梁山是什么地方，为了救我的妻子，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。”

“你的妻子人呢？她现在在哪里？”马赵山河问。

渡边再咚咚咚，在地上磕几个头，哭着说：“哎呀，我的妻子，我的妻子她，她刚到西梁山就，就已经去了……”他伏地痛哭起来。

“埋葬了她，我从山坡上滚下，醒来，身上剧痛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毒蛇攻击。我一直爬一直爬，后来，又滚下另一个陡坡。迷迷糊糊的，我又爬了一段，再后来，就昏死过去了。再醒来，我就已经在你们山里了。可是，我的妻子……我的妻子她……她再也醒不过来了……”

马赵山河心头一揪，鼻子一酸，也有点哽咽。看着渡边，她放佛看到了自己。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，递给渡边。

渡边接过丝帕，擦擦脸，抬头，看着马赵山河潮湿的眼睛，“所以，我见你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，那么痛苦，我非常能懂你的心情。也许，这就叫，感同身受吧。我能懂你，你能懂我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，马赵山河听过这一席话，空荡荡的心，冷冰冰的心，忽然，就生出了一丝安慰和依赖。

虽然，她不喜欢倭人，但，师傅曾说过，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片人。眼前的渡边，有情有义，不像是个坏人。

更重要的是，渡边救了她的命，更一席话惊醒了她。

“你打算何日启程回日本？回日本前，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？你救了我的命，我们中国讲究，滴水恩，涌泉报。如果你有什么心愿，只要我能帮上忙，我一定全力以赴。”

渡边摆摆手，“嗨，那算什么恩啊，不过，未了的心愿倒是有一个。我妻子的尸体埋在那边的林子里，按照她的遗愿，我要在这江边将她火化，将她的骨灰，撒入这长江。然后，在这西梁山上陪着她，完成她没完成的心愿。再说，把她一个人留在中国，我也舍不得啊，唉！”

“你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。”马赵山河有些钦佩的看着他。“好，那你就在这西梁山上住下吧。你的中国文化和中国话，都很不错，脑子也好使，就在这里给我做个诸葛吧。”

渡边不解，“诸葛？”

马赵山河摸摸腰间的红腰牌，“哦，诸葛亮是《三国演义》里刘备的军师。所以，我的意思，就是让你做我大刀会的军师。我们是匪，所以，你留下以后，不能再轻易下山，也不能再继续做你的记者。你愿意吗？”

渡边点点头，“我愿意。”